传承文脉的商业建筑设计

——访查普门泰勒建筑师事务所总裁Chris Lanksbury

Heritage Context in Commercial Architecture Design:
Interview with Chris Lanksbury, Director of
Chapman Taylor

采访 朱晓琳

图片 查普门泰勒建筑师事务所

人物简历

Chris Lanksbury

B Arch Dip Arch RIBA 皇家建筑师协会会员

查普门泰勒建筑师事务所主设计师

Chris
Lanksbury先生拥有30年的建筑设计实践经验，主持和参加了多项获奖工程的设计工作，并引领着查普门泰勒事务所在商业零售类建筑领域的业务增长。作为主任建筑师和团队负责人，其主导设计范畴涉及医院，住宅，办公楼，交通枢纽，商业，休闲和总体规划等多个领域，他还是世界领先的商业零售类建筑规划和设计专家。Chris
Lansbury先生致力于创造高品质的建筑空间环境，并在设计中紧密结合当地的文脉和条件，给世界各地带去许多新奇而富有创意的空间体验。

在众多国际化的以商业建筑设计为核心的事务所当中，查普门泰勒建筑师事务所以追求高质量的设计为目标，将商业建筑的规划设计与文化相结合，塑造出令人愉悦和舒适的空间环境。自从1959年查普门泰勒事务所创立以来，在商业建筑设计领域就成功地建立起良好的信誉，尤其是在设计创意和商业气氛的营造方面，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了广泛的赞誉，并获得了2008年中欧和东欧房地产建筑质量年度奖、英国购物中心联盟国际贸易奖、国际购物中心联盟欧洲购物中心奖等多项荣誉。总裁Chris
Lanksbury先生是一位务实的建筑师，在商业零售类建筑总体规划和设计领域中具有非常丰富的实战经验，2009年带领着其团队获得了由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特别嘉奖给英国优秀企业的“皇后奖”（Queen’s
Awards），这一奖项是全英国衡量企业在商业上成功的最权威的奖项，查普门泰勒事务所因为出色的商业表现，成为当年唯一获得此项殊荣的建筑公司。除了在商业建筑领域的成功之外，查普门泰勒事务所对各个本地市场的关注与了解程度也达到了皇后奖的最高标准。事务所已在世界各地开办了16个分公司，他们积极参与各类地方性、国际性的贸易活动，与当地的企业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并且紧密关注环境保护，拥有成熟的可持续发展制度。一些商业项目获得了BREEAM（绿色建筑评估）的“优秀等级”，并达到了国际上对于可持续发展和节能的最高标准。过去十年里，Chris
Lanksbury先生主持和参与的项目遍布世界各地，从莫斯科到孟买，从波斯湾到巴拿马，都有他孜孜不倦的身影，源源不断地给世界各地带去了许多令人新奇而富有创意的设计方案。

查普门泰勒事务所自1997年开始在中国承接项目，第一个项目是为上海中信泰富商场设计。为了能够将国际化经验和对中国市场熟知的中国团队紧密地结合起来，查普门泰勒事务所于2007年开始在上海成立办事处。从2008年7月开始到现在，上海办公室从一个很小的团队一直发展到现在30名能够在中国承接一系列项目的设计机构。近年来，该公司设计了上海月星环球商业中心、上海无限度商场、常州月星环球商业中心、上海威宁天山休闲中心、三亚半岛帆船港总体规划等一系列商业建筑和室内设计。本刊有幸采访到总裁Chris
Lanksbury先生，与他共同探讨商业建筑设计领域中的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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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博特广场

摄影师Keith Parry

建筑技艺（以下简称AT）：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背景下，您带领您的团队获得了嘉奖英国优秀企业的“皇后奖”，对此您有什么感想？这对公司的发展计划有什么影响？

Chris
Lanksbury：获得皇后奖，特别是在我们公司成立50周年之际获得了这项殊荣，我们感到非常的荣幸。我觉得这是对我们整个国际团队努力和能力的一种最高形式的肯定。之所以能够获得这项殊荣，其中最主要的一点是：我们努力结合当地的文化特征开展设计工作。公司一贯致力于提高员工的技能，不断强化企业目标，利用所积累的经验创建优异的城镇新环境。

在90年代早期，我们还只是一家英国建筑企业，承接不同类型的商业建筑项目，在工作中不断积累经验。渐渐地，我们在城市再生和零售项目中展现了出众的设计才能。那时，我们就定下了这样一个目标：我们要通过这一出众的技能把公司发展成为国际化的企业。我们开始在70多个国家开展项目，成立16个办事处。如今，我们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国际化设计公司。来自不同国家的员工一起共事，一起坚持着这样一个基本目标：紧密结合人们的需求，创建富有活力的，可持续的建筑。这一奖项肯定了我们的基本长期发展战略是正确的，通过设置地方办事处来开展国际事务的策略是成功的。这也对我们继续采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工作，能够在目前不景气的环境下开发新市场增强了信心。

AT：贵事务所以成功的商业地产建筑实践而著称，在您看来成功的商业建筑设计应当是怎样的？

Chris Lanksbury：过去大规模的商业设计主要是基于90年代美国商场的设计模式。目前很多地方的商场设计仍在采用这一设计模式。但是，如今的商业设计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富有趣味性，包涵了众多不同的特征和建筑类型。其中有一点非常重要，即未来的商业中心发展模式应该被视作城镇架构整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独立的实体。

对传统的商业中心设计越来越驾轻就熟的同时，人们开始期待更多的东西了。如何创建多功能的开发项目，将室内外空间和建筑外观相结合是政府、开发商和设计师所面临的挑战。这也将成为未来优秀商业空间的设计宗旨。

AT：商业是一个城市得以繁荣和发展的重要产业，它与社会、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与其相关的设计切入点有很多，您认为哪些因素非常重要，可以成为设计的依据？

Chris
Lanksbury：城镇规划师和建筑师主要需要考虑：城市空间能否成功发展，商业和休闲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是实际情况是，每当需要将商业作为城市风景中最富有活力，最受人欢迎的部分时，设计师都认为商业对城市景观是会产生负面影响的。如何将商业融合到城市的架构中，需要对城市的实际需求和人们在城市中的活动方式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同时也需要将商业与其它功能相融合，从而能够创建一个平衡的环境。

城市商业设计不仅仅只是建筑外观的设计，更重要的是对城镇的规划和不同建筑之间的空间设计。同时也需要创造一系列富有趣味性的复杂空间，但在直观上又显得清晰易懂。优秀的商业设计会遵循很多“设计原则”，需要具备的技能是如何将已积累的经验运用到设计里。有时候，为了满足不同的需求和创造出理想的城市空间，需要对不同的设计原则进行拆分。

AT：除了与社会、城市紧密相关，商业建筑中对于人的需求和心理感受的考虑也是非常重要的，贵公司是否有专门的团队对此进行分析和研究？能否介绍一下具体的研究方法和范围？

Chris
Lanksbury：对商业空间中的人类行为学，世界上有一些著名的研究例证，已经有很多顾问公司对商业空间内活动的人群数量进行了研究。我们利用这些研究信息来把握人活动的心理因素，但主要还是依靠我们积累的经验和世界上现有的相关研究案例。如今，公司已经拥有了40多年的大型商业开发项目经验，每一代设计师都传承了公司的基本设计准则。我们不断地更新知识库，这一点对于能不断应对变化和新思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AT：对于诸如布里斯托的卡博特广场、英国的埃克赛特商业街这样的更新改造项目，由于具有特殊的文脉背景，设计的侧重点应当有所不同。您认为这一类项目与城市的关系应当是怎样的？

Chris
Lanksbury：由于项目所在地的总体环境性质和自然特征不尽相同，所以每个项目都是独一无二的。结合原有城市的肌理和尺度进行设计是非常重要的。公司通常不是以初步的设计构思开始整个设计过程的，而是直接针对项目开发的目的而进行初步设计。有一点需要重点提一下，那就是我们通常是按照设计团队架构中的人员结构来开展设计工作的。

以布里斯托的卡博特广场为例，设计顾问工作长达18个月，有来自76个不同组织的200多人参加了该项目。根据合理的设计流程，设计团队展开广泛的讨论，最后所出的方案具备了以下重要的设计准则：

（1） 改善城市中心主要公路的面貌

（2）新建的人行道是对原城市街景的自然延续

（3）多层开放步行街通向中心广场

（4）用独特的特征表达复杂变化的建筑形式

当然，最终的方案受到很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但主要还是归功于这一核心设计理念——创造一个复杂但清晰的，可全天候通达的公共空间，并且完美地与城市中心融合在一起。

AT：在卡博特广场中，玻璃天顶的运用尤其引人注目，而且我们注意到在其他的一些项目中，例如英国的埃克赛特商业街、德国的市政广场也局部应用了玻璃天顶，这种将原本分散的建筑统一到同一空间内，我想这应该是一种有意而为之的做法，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Chris
Lanksbury：在早期的商业中心设计中，引入的自然光需要减少到不影响商场内人造灯光对商铺产生的效果。有一点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那就是购物者比较喜欢拥有充足的自然光的空间，大面积的玻璃天顶可以改善室内环境。

随着玻璃支撑技术的不断发展，设计师对空间覆盖方式有了更多的选择。布里斯托、埃克塞特城和杜伊斯堡城里的商业项目虽然被冠名为“商场”，但其实都是被天顶覆盖着的购物街。因此，施工技术也需要与这一设计准则保持一致。

布里斯托卡博特广场的天顶是查普门泰勒和艺术家Nayan
Kulkarni一起合作设计完成的。利用一系列相互交叉连接流动的设计形式，其生动的、新颖的玻璃天顶结构就像悬浮在整个广场的上空，而玻璃天顶下的广场恰好位于整个项目的中心位置。这个巨型玻璃天顶与周围建筑的结构是相互独立的，十张贝壳型的玻璃看上去似乎没有被下面的建筑所支撑，好像悬浮在空中，结构周围则留了透气的空间。最终，这样的设计手法不但加强了空间的通透性，同时也保护了建筑免受自然侵蚀。

AT：在中国，购物街的设计一般是街道的感觉，上方没有围合的空间。如果进行延伸，比如说商业综合体，在欧美，建筑师倾向于在室内塑造开放空间，引入阳光、庭园、绿化；而在亚洲，建筑师喜欢通过室外绿化、屋顶花园、步道塑造开放空间。您如何看待这两种方式？

Chris
Lanksbury：事实上在西欧，商场的主要形态还是传统的开放式商业街，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上其他很多国家其实也都采取这样的形式。现代化的封闭式商业中心最先是在50年代的美国成长起来的，私家车和城郊住宅的发展则是这一潮流兴起的原因。商业中心对商铺进行集中安全管理，非常方便购物者使用。

作为建筑的一种模式，封闭的商业中心还在不断地发展着新的形态，并且不断与气候和文化相结合。有一种新的设计策略是将商业中心设计准则运用于开放的街区空间中。有时候采用覆盖商业街的方式来保护人们免遭淋雨或强烈的太阳光照射，从而即便在没有温度控制的情况下也能创造一个舒适的集会、饮食场所。

AT：交通流线的设计应当是商业建筑设计中的一个重要因素，而交通枢纽内的商业设计，因其与人行、车行相连而更加复杂，在交通枢纽建筑当中进行商业部分的设计，应当如何考虑流线的组织？

Chris
Lanksbury：如今一种新的建筑形式是将商业引入交通枢纽的建筑中。飞机起飞前，机场乘客的等候时间非常长，这也就为机场引入大量的商业空间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我们是这一设计理念的先驱者，在90年代早期我们在对伦敦附近的盖特威客机场西航站楼进行扩建时，就把商业引入了机场。由于考虑到会对建筑的交通枢纽功能造成影响，这在当时还是备受争议的。

在采用设计手法时，我们首先考虑的是各种设施的兼容性，尽可能详细地弄清楚错综复杂的交通流线。这就决定了设计一个大中庭的需要，中庭周边需要用商铺包围，中庭的空间则用来满足各类运营的需要。所以休息区在视觉上需要非常清楚，乘客能非常方便地及时找到上飞机的路线，这样一来他们就乐意在休息区逗留，使用各类设施，旅行也成了一种丰富的愉快经历。今天我们为很多机场和火车站等交通枢纽做设计，交通枢纽与商业的组合已逐渐变为一个固定的模式了。

AT：对于交通枢纽内的商业设计而言，根据您的经验，商业部分的面积与总体的建筑面积是否存在某种比例关系，或者说一个合适的比例范围？

Chris
Lanksbury：商业面积和总建筑面积在国际上没有一个标准的比例。每个设计方案都是独一无二的，商业空间的大小与人流数量，人口类型，逗留性质以及其他很多因素有关。所以说，一个商业空间的质量和面积应该是由一个项目的策划者所决定。

AT：贵公司设计过许多大型的商业综合体建筑，诸如英国的特拉福德中心、马德里世外桃源等等，在中国的项目常州月星商业中心也将进入施工阶段，这些大型商业项目对传统的城市功能和城市形态产生冲击，对城市环境有着较大的影响，您如何看待大型商业综合体与城市的关系？

Chris
Lanksbury：郊区的大型商业项目和城市之间的联系是一个重点需要解决的问题。简单地说，城市周边的大型商业中心有可能成为城市内商业中心有力的竞争者，并且可以将城市里的购物者吸引到城市外。

事实上，曼彻斯特的特拉福德中心和马德里Xanadu与城市中心高度融合，经久不衰，并没有为城市内的商业带来竞争，相反为其增添了多样化。

常州月星的情况则不太一样了，它是原商场的扩建工程，位于城市的边缘，坐落在常州通往沪宁高速公路的主干道上。商场的扩建将给常州市带去一系列娱乐、休闲、公园和商业设施，这些设施有些位于室内，有些位于室外。该项目将会对城市产生重要的作用，会给当地的居民带去很多新的娱乐设施。

AT：好的设计不仅能够吸引人气而具有活力，那么在商业建筑的设计和建造过程中，如何同时体现可持续发展的原则？可以从哪些方面把握？

Chris
Lanksbury：可持续设计是一个项目成功的关键因素。曾经有人认为可持续发展会妨碍优秀设计的产生，现在这一旧观念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利用的新技术完全可以在建筑设计中创造出可持续的解决方案。对设计师来说，设计的难点不仅仅在于建筑要有美感，而在于采用实实在在的方式，为设计方案增加眼前的和长远的价值，从而改善周边的生态、社会和环境。

我们公司的设计师在每个设计方案中都运用非常规范的设计方法，而且公司内部有一个专门的团队致力于提高设计师可持续发展意识和对一些基本准则的理解。另外，公司内部还有BREEAM（建筑环境评估法）注册评估师对工作进行评估，这些评估师拥有在全球范围内使用该评估方式进行评估的资质。

最近的两个项目，德国的市政广场和英国的卡博特广场，皆是可持续设计的典范。市政广场是位于市中心的一个占地面积为106
000平方米的再生项目，是欧洲大陆第一个获得BREAAM评估“非常优秀”等级的商业项目，而这座建筑当中使用过的建材在该区域也为许多商家所效仿而风靡一时。暖通设备系统能同时产电、制暖、制热。与同类商场相比，能平均减少25%的能源消耗。10
000平方米的草皮屋顶被用来改善周边地区的小气候。

在布里斯托的卡博特广场城市再生项目中，我们也采用了这种可持续的设计手法。它是英国第一个获得BREEAM评估最高等级“优秀”的商业类发展项目。据估算，街道上低能耗的LED灯和自然通风装置每年能节省500万千瓦的电能——相当于450户居民一年的能量消耗。建筑中采用的材料对环境产生的影响很小，如再生的木材和隔热，天顶和店铺招牌的材料则用可循环利用的锌和铜来代替金属，因为其他金属循环利用的难度更大。建筑中还加入了节水的装置，雨篷上安装了雨水收集装置，这些收集的雨水可以直接用于冲洗厕所，灯光也是采用了智能感应灯光。开发商也尽量使施工过程绿色环保，在该项目方案中，90%的旧钢得到了循环利用，80%的木屑和40%的混凝土都是通过再生获得的。

AT：能否就贵事务所自身的理念和经验对商业建筑的设计作出简短、精炼的设计理念总结？

Chris
Lanksbury：查普门泰勒设计了许多不同类型的建筑。我们为每个项目的独特性所吸引，寻求符合特定环境的最佳解决方案，达到视觉上的美观效果，并且结合考虑了一系列政治、社会和经济的因素。所设计的作品不仅仅在表面上具有吸引力，而且还富有张力和深度。

当代的商业项目与城市内错综复杂的基础设施相结合，从这个角度讲，它们是最具趣味性的。我们将继续不懈地为世界各地的商业项目提供设计工作，对能给中国商业建筑的发展作出贡献而深感荣幸。